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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美学在当代美学学科中的新突破

作者:曾繁仁  来源:中国人民艺术家协会   人民艺术网

  曾有学者询问我们:生态美学到底在哪些方面有新的突破?我们的回答是,生态美学的产生不仅是一种时代与现实的需要,而且还是当代美学学科全方位的突破,具有崭新的革命意义。大体说来,我们将这种突破概括为六个方面:

  首先是美学的哲学基础的突破。由传统认识论过渡到唯物实践存在论,并由人类中心主义过渡到生态整体主义。众所周知,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最基本的哲学关系。长期以来,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国美学界在这个基本的哲学问题上一直还处于前马克思主义哲学阶段,也就是传统认识论阶段。我国实践美学的倡导者力主“美学科学的哲学基本问题是认识论问题“,所谓美则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等等。其实马克思早在1844年至1845年间就已经突破了这种传统认识论与人类中心主义的哲学观,而力主从人的感性的实践的角度去理解事物并从“内在尺度”与“种的尺度”相统一的角度来阐释美的规律。事实证明,马克思主义唯物实践观不仅超越了传统认识论,而且包含并超越了现代存在论,从“处在于一定条件下进行的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发展过程中人的实践世界”的角度来理解人的本质属性,是一种崭新的唯物实践存在论。这种人在“实践世界”中的活动与主、客体的二分对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在世模式,从而出现了两种不同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前者是人与自然的对立,后者则是人的“有生命的个人存在”与自然界须臾难离的关系。只有在这样的关系中,人、自然与审美才得以统一。马克思的唯物实践观及其所包含的存在论哲学的内涵就是当代生态美学的哲学基础,是其相异于传统实践美学简单认识论与人类中心主义之处。

  第二,在美学研究对象上的重要突破。由于长期以来受黑格尔“美学是艺术哲学”观点的影响,我国美学界都是将艺术放到美学研究对象唯一或者极为重要的位置之上而对自然审美采取了忽视的态度。实践美学的倡导者认为“美学基本上应该研究客观现实的美、人类的审美感和艺术美的一般规律。其中,艺术美更应该是研究的主要对象和目的,因为人类主要是通过艺术来反映和把握美而使之服务于改造世界的伟大事业的”。但其实,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是最基本也是最原初的审美关系,其重要性绝不在艺术审美之下。特别是在当代环境污染日益严重的情况下,人类对于徜徉在纯净的大自然母亲怀抱中的向往更成为一种审美的理想。所以,早在1966年,美国理论家赫伯恩就发表了著名的论文《当代美学及自然美的遗忘》,有力地抨击了当时美学界流行的对于自然审美的严重忽视,从而催生了不断发展的当代西方环境美学。生态美学在美学的对象问题上的重要突破就是对于这种由人类中心主义所导致的艺术中心主义的突破,而明确表示生态美学是一种包含着生态维度的美学,不仅包含自然审美而且也包含在自然维度之上的艺术与生活审美。

  第三,在自然审美上的突破。传统美学总是从人类中心主义的视角来看待自然审美,以“人化的自然”来概括自然审美。这是早就使美学界感到困惑的问题。原因有二:一是有没有实体性的自然美?二是自然审美是否是“自然的人化”?针对着如此的理论困惑,生态美学首先认为所谓审美是人与对象的一种关系,它是一种活动或过程,绝对不存在任何一种实体性的“自然美”;其次,生态美学认为自然审美是自然对象的审美属性与人的审美能力交互作用的结果,两者缺一不可,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自然的人化”。

  第四,审美属性的重要突破。传统美学历来受康德静观美学的影响,认为审美属性是一种超功利、无利害的静观。实践美学的提出者认为,“审美就是这种超生物的需要和享受。”真善美的统一“表现为主体心理的自由感受(视、听与想象)是审美”。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里基本上是接受了康德关于审美属性的静观理论以及审美的感官是视听的观点。生态美学不反对艺术审美中具有静观的特点,但却力主自然审美中眼耳鼻舌身的全部感官的介入,这就是当代西方环境美学中著名的“参与美学”观念。

  第五,美学范式的突破。传统美学的范式偏重于形式美的优美、对称、和谐与比例等,但生态美学却是一种当代人生美学、存在论美学。它的美学范式已经突破了传统美学的形式的优美与和谐,而进入到人的诗意的栖居与美好生存的层面。它以审美的生存、诗意的栖居、四方游戏、家园意识、场所意识、参与美学、生态崇高、生态批评、生态诗学、绿色阅读、环境想象与生态美育等为自己的特有的美学范式。

  第六,中国传统美学地位的突破。受欧洲中心主义的影响,西方在传统上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东方美学与艺术一向是持否定态度的。黑格尔与鲍桑葵都曾发表过类似的言论。例如鲍桑葵就认为包括中国和日本等在内的东方艺术与美学的“审美意识还没有达到上升为思辨理论的地步”。这真是完全以西方现代工具主义的美学理论来评价中国古代非工具、非思辨的美学理论。而伴随着生态美学的产生,中国古代美学中大量的、极为有用的生态审美智慧被首次开掘出来,这对于建设当代生态美学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资源与素材。实践还进一步证明,西方当代生态美学与环境美学以及生态文学的发展都大量借鉴了中国古代的生态智慧,例如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周易》有关“生生为易”“元亨贞吉”与“坤厚载物”的论述,道家的“道法自然”“万物齐一”、佛家的“众生平等”等等。这些丰富的古代生态智慧反映了我国古代人民生存与思维的方式与智慧,可以成为我们通过中西会通建设当代生态美学的丰富资源与素材。我们可以以“天人合一”与生态存在论审美观相会通;以“中和之美”与“诗意地栖居”相会通;以“域中有四大人为其一”与“四方游戏”相会通;以怀乡之诗、安吉之象与“家园意识”相会通;以择地而居与“场所意识”相会通;以比兴、比德、造化、气韵等古代诗学智慧与生态诗学相会通等等,建设一种包含中国古代生态智慧、资源与话语的并符合中国国情的具有某种中国气派与中国作风的生态美学体系。

  生态美学还是一种正在建设中的新兴学科,还有许多不成熟之处,需要通过批评、讨论和研究进一步深化;而且我们对于既往美学理论的评价并没有丢失我们的敬意,因为学科的发展都是关乎历史与时代的,今天的评价并不能否定其历史上的重要价值以及所给予我们的滋养。

发布时间:2011-04-28  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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